Chapter16（下）

一切仿若一场梦境，稍微一动，便会破碎。她微微叹息，五年了，竟是连梦，都不曾梦见过他。记忆何其残忍。好在，还有今日。她抿唇微笑。

他忽然颤颤巍巍向她伸出手，她若有所悟地在床边蹲下，微微仰起脸，他冰凉的指尖颤抖着抚过她脸颊，鼻尖，额头，耳廓，看向她的目光温润如水，是从未有过的专注认真，只是眸色中稍带些许迷离，如同胧着一层淡淡的迷雾。她觉得微有些痒，顽皮地在他指尖蹭蹭，他手上无力，轻轻划过她温软的唇片，停在唇角。

纯真忽然觉得这一刻珍贵得有些奢侈。她等了他五年。从未满十八岁，到如今的二十三岁。青春中最美好的五年，生生耗在等待上。

她觉得自己太过幸运。而后回忆起来，润之却莞尔道：“幸运的那个人是我。”

确然，如若她遇见他时已过青春期，或许连五月，五周，甚至五天都等待不起。

润之触到她湿润的肌肤，苍白的面容上立时现出慌乱之色：“阿纯，你哭了。”

泪水根本止不住，像是开了闸的水般愈来愈多，他笨拙地用衣袖给她擦拭，衣上散发着淡淡的血腥与消毒水味道，像一床温暖轻薄的棉被般缓缓包裹住她。

纯真愣愣地看着他，苍寒如玉的容色，青白发凉，却与少年时代的他一样，带着同龄人不曾有的光华与暖意，无需求索，便如柔软的云朵般萦在身畔。内心盈实而悲伤。

这是她等待了五年的人。

她的沈润之。

未及她反应，他微微探身，用瘦弱的双臂环住了她。她听到吊针拔落的声音，只觉心头一恸，小心而羞涩地把沾满泪水的脸埋在他肩头。她在他怀中微微挪动身体，像受了寒的小兽，好容易遇到温暖的存在，便努力凑近；而她，哪怕这个时刻不过须臾，他曾这样亲近她，温暖她，哪怕是在梦中，也觉得弥足珍贵。

这样美好的记忆，是要封装在精致的琉璃瓶子里，怀念一辈子的。

“他们骗我，说你死了……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等我的……润之，你说过你总是等我的……”她一面哭，一面趴在他耳畔低身呢喃，因为喉中哽咽，说话时断时续，只是执著地抱着他，要让他听到。

他太瘦了，她手指在他脊背上轻轻拂过，几乎可以感触到骨头。他回应她的温暖，用所剩不多的力气用力抱紧她，修长的手指抚过她长而软的发，环在她细长的颈子上。

这是他的纯真。

真真切切，是他的纯真。

纯真只觉的身后点点湿了，不觉惊诧，道：“润之，你哪里痛？”

他轻轻将她的手放在胸前，道：“你一直在这里，再痛，也觉不出。”

她整张脸都羞红了，手却还抵在他胸前，拿也不是，放在那里，却也不是。唇角微抿，说：“我带了豆沙圆子，你能吃吗？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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