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十章 旷工日常一二

早春的夜晚，寒肃似冬夜。五月坐在屋前台阶上，左手手肘抵着屈起的膝盖处，手心托着下巴。神色游离。他身后屋内，复古留声机里流淌着京剧完美的戏腔。

咿呀咿呀，他其实听不太明白，但是却能抚平内心的烦躁。很不可思议，人间之物，即便是巧夺天工，却也是普通之物，但却附着了一丝信仰之力在上面。也就造就了那留声机的不凡。

五月听着听着，有些昏昏欲睡，心中倒是惦记着南长至怎么还不醒呢？再不醒，他就自行回忘川了，旷工两日了。再有第三日，怕是就要受惩罚了。

而屋里沙发上躺着的南长至其实已经苏醒了，只是身形未动。保持着仰躺的姿势，双眸盯着客厅天花板的圆形吊顶，思维逐渐发散。

他深感这几日的魂不守舍，字面意思的魂不守舍。他好像是个旁观者，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里出现了另一个自己。好像人格分裂似的。他头一次佩服起五月来，那厮是如何在蒲月和榴月之间转换自如，又是如何接受了自己有两个思想，并且融合在一起。

南长至觉得他真的是做不到如五月那般强悍心理，真心接受不了自己分裂出了另一个人格，呃，也许是神格。虽然是个伪神格，但他的确拥有过那位巽风神明的记忆。只是现在，似乎变得模糊不清了。好像他小时候看了一场精彩绝伦的电影，却因为年岁渐长已经忘记了那场电影的具体内容。

终究巽风是巽风，他也只是南长至。想通了以后，他便坐了起来，凝神静心，他才听到屋子里留声机正放着京剧《玉堂春》。他正寻思要不要关了它时，就见五月的身影大咧咧一屁股坐在了他身侧。他顿时往旁边挪了挪，全身戒备，生怕五月再给他一个手刀，置他昏迷了将近十个小时。他真担心，五月下手再重些，他可能就此再也不醒。

“啧啧，南长至叔叔，你终于醒了！”五月笑容晏晏，一手搭在沙发背上，一手摩挲着下巴，这一刻，他周身散发的狂狷邪魅的气息，仿佛变了一个人。

南长至侧眸而视，语气不善道，“你是不是早知道我身上有古怪？”

“嗯？一半一半喽，我又不知道你是否真的记得往生门崩塌之事。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，怎么可能什么都知道呀！”五月翘着二郎腿，一脸无辜。上一秒狂狷邪魅，下一秒无辜小白兔。他拿捏得恰到好处，不愧是人格分裂的鼻祖。

南长至一时语噎，他总不能反驳说，你这个神明大人是摆设吗？他深吸了一口气，在看向五月时，已神色如常。半晌才认真道，“每一个忘川使都被种下了雏神格，也就是说许恪也有，是这样理解吧！”

“你想说什么？”五月收敛神色，斜睨着南长至。心中好笑，果然兄弟情深呀，恢复自我的第一时间问得就是亲哥哥的事。可惜，这位亲哥哥之事，已成定局。死了就是死了，无力回天。

“许恪当真已消散于世间了吗？”南长至轻声说道，双眸里难掩哀戚。

客厅里留声机放出的京剧《玉堂春》正唱到县官受贿，将苏三问成死罪。南长至突然起身，几步路过博古架，径直走到博古架旁角落留声机前，十分利落关了留声机。他其实并不喜欢京剧，他听京剧说到底是在闹中求静。管弦乐和打击乐同奏，在敲锣打鼓中戏唱人间百态。他则在人间百态中凝神静心。可是今天，他只觉越听越烦躁。

“南长至叔叔的悲悯之心一如既往，果然是一位合格的忘川使呢。”五月趴着沙发背上，目光越过博古架直抵缓缓往回走向沙发的南长至，语气不咸不淡，似是在嘲讽什么。

南长至闻言忽然停下了脚步，瞥了一眼五月，却什么也没说。直接转道走出客厅，往自己卧室而去。。

倒是五月盯着他的背影，表情有些不满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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